太阳仿佛顽皮孩子手里的手电筒,突然从世界的一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强烈的光芒令人短暂失明。遭遇太阳的那一刻我正沿着马路向东走着,心里暗暗为自己想出的这个比喻感到骄傲。
虽然漫长而漆黑的夜已在一个小时之前向西方悄无声息的撤走,在我上路之前周围的世界已重新透明,但太阳的突然出现依然令我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一个小时之前,我还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周围的黑夜浑浊而粘重。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身在何处。宇宙安静了,世界静止了。静止的世界于我已不复存在。不知何时,我在毫无知觉的状态下起身而去,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是小学的时候。早晨,天还暗着。我沿着乡间的路穿过邻村去学校,身上背着妈妈缝的蓝布书包。有些冷,地上有雪。我的鞋子破了一个洞,不断的有雪从外面钻进来。我尽量放轻脚步,生怕引出几只狗来……我看到左边的胡同里拴着一头牛,心里不由地起了邪念。于是轻轻走过去……我拉着黄牛往外走。夜,天气炎热。蝉在树上聒噪着。我光着脚,身上只穿一条短裤。刚走到胡同口,一群人提着灯笼从两边叫喊着跑过来,将我拦住了。我惊惶地站住,手里还拉着一根牛绳。一个高大的男人向我走过来,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感到眼前一阵黑暗,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睁开眼睛,眼前已是一片明亮。耳边有鸟在清脆的啼叫,院子里有人在轻轻的咳嗽。我知道自己已成功从那个世界中脱身出来,不由轻吁一口气。躺在床上,还可以听到心脏还在咚咚的跳。脸上有凉冰冰的东西在往下爬。
拉开门走出去,天已大亮。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霜,几只狗正在田里追逐嬉戏着。路上已稀稀的有些行人,一个老汉在路边溜达着拾粪,几个赶集的菜贩子正蹬着三轮车赶路。
邻村的房屋树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沿着熟悉的路走进村子,寻找梦中的场景。这时,我看到不远处一个汉子披着衣服、趿着鞋慌张地从一所院子里走出来,急急拐进旁边的一条胡同里——我熟悉的胡同。片刻之后。他又慢慢的走了出来,打着哈欠走回院子里去了。
我站在阳光下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如仍身在梦中。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