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一天,李丰睁开眼,发现宿舍里已经只剩下了自己。李丰在未睁开眼之前还以为是早上,现在他对这种感觉产生了怀疑,于是用右手在枕边摸索了一阵,打开手机去看时间。才知道已是十一点半了。于是心中便有了一种负罪感。但头脑依然昏昏沉沉的,似乎并不赞成他立刻起床。他不得不强迫着自己开始穿衣服。
昨晚脱在床边的一堆衣服被夜里的辗转反侧蹂躏的皱巴巴的,蜷缩在那里,显得慵懒而无力。李丰感觉和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契合,于是便穿在了身上。若在平时,他也许会换一件衣服,至少会整理一下,但此刻他似乎对此并无兴趣。时令已是深秋,这一点他潜意识里还是记得的。但也说不定,或许是身边的这堆衣服和身上的被子还有已经凉下来的天气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唤起了他的记忆。他戴上眼镜坐在床沿上,上身穿了一件稍厚的休闲衫,下身是牛仔裤,但却把脚伸进了拖鞋里,也许这个动作已经暗示出今天他还是不想出去。
天这几日一直没有晴好,上午总是被云笼罩着,是那种下不了雨的灰沉沉的云,想见到阳光必须得等到下午。好在现在已离下午不远了。李丰的一天是从上午十一点半开始的,这使得他的一天大部分时间可以泡在阳光里,比那些早晨天刚亮便起来的人强。如果一天的大半时间不见阳光,很有可能把人的好心情不好的心情全都变得很糟糕。李丰在醒来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也许他的潜意识中是知道的,也许一会儿他便会拿这一点来安慰自己的负罪感了。
李丰把衣服穿在身上之后感觉有些不舒服,袖口和领口都有些粘糊糊的,这使他的喉结嚅动了一下,作了一个下咽的动作,这个动作虽然并没有让他咽下什么东西,但那种因为不舒服而生的不满情绪在此之后便很快地被他给忽略掉了。
他穿上拖鞋站起来走到桌边,伸出手去拿水杯。因为他感觉嗓子需要水分了。水壶里还有半杯昨夜喝剩下的白开水,他打开盖子微皱着眉头往嘴边送,但又停住了,眼神里闪过一点亮光。因为他忽然想起了昨晚室友去打水了。于是便用脚将床下的脸盆勾出来,将杯子里的水倒进去,再用脚推回了原处。这一个动作很快让他后悔了。因为当他拎起热水瓶准备往杯子里倒水时发现它是轻飘飘的。于是他便转身用目光去寻找另外一个瓶。除了两个废弃的热水瓶堆在墙角之外,另外的那个并没有进入他的目光。这时他才忽然想起那个热水瓶几天前被对门的那个黑瘦的家伙给借走了。昨天室友也许只打了一瓶水。也许,现在是毫无疑问了。他想去对门借口水喝,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小子从那天突然出现打了两瓶热水在水房洗了个澡之后,便又消失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于是他放下水壶,又不由自主地蠕动了一下喉结,拿起牙刷准备去刷牙,顺便洗个脸。但又将它放到了桌子上。因为他突然想到睡到现在头发一定乱得不行了,于是便拿起梳子对着室友那张裂为几片的镜子整理了一阵头发。
这些几乎是他每天起床后的固定程序,但是他却懒得让它们熟练起来。每次依然颠三倒四,顾此失彼。但好在却可以保证在走出房门之前将它们一个不拉的并不是太马虎的进行一遍。
看看镜子,他感觉这个发型已基本不会太毁自己的形象了,便拿起桌上的东西打开门去水房。拖鞋拍击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能传出很远,这让李丰突然有了一种高大感,仿佛自己成了这片地盘的主人了。阿姨早已经打扫好卫生回去了,水房里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水滴从一个没关好的水龙头上一滴滴无声的落在水池里。旁边的一个盆里盛着半盆水,一件绿色的上衣漂在上面,袖子却掉在水池里,成一种很奇怪的姿势。他拧开一个水龙头开始洗漱,在洗脸的时候顺便把眼镜拿下来塞进了裤兜里。
从水房出来的时候,李丰迎面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模糊的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影子冲他扬了扬手,说了声嗨。他从声音中确定这就是对们那小子。于是也用自认为很不错的表情说了声嗨,但是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他心里其实并不清楚。走到宿舍门口刚准备掏出钥匙开门,隔壁的宿舍又出来一个穿着黑衫的影子冲他说了声嗨,这小子说话总是夹着笑,还有那身材立刻让李丰确定了他是谁,便说:你怎么回来了?那小子正在另一个城市实习。他嗯了一声便向厕所的方向走去。李丰便进了宿舍,边用毛巾擦脸边感叹最近宿舍里的人怎么都是神出鬼没的。十来天消失不见的人会突然撞上,刚才还在和你说话的人下一刻已经不知在去向何方的车上了,宿舍里有时躺下时是满满的四个人,睁开眼却又发现突然只剩下了自己。李丰这样想着擦干了脸上的水,又对着那面破碎但又一片不缺的镜子刮完了胡子,然后在镜子里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男性到了一定年龄,稍不留神便会被胡子搞得面目全非。虽然他才二十多岁,但这一点却已深有体会。
现在李丰终于完成了他起床的整个过程,但是脚上的拖鞋却还没换下来。懒得换了,换与不换并无区别,不换晚上洗脚时反而会方便许多。 李丰这样想着走到窗前,用钥匙将壁柜打开,取出电脑,插电源,开机,然后便坐下来等着电脑打开。 2007-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