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让我从熟睡中惊醒。
我从梦中醒来，恰逢舍友刚刚爬上床休息，我想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钟吧。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大，但是足以驱赶一些睡意了。索性睡不着，就赶紧回想一下刚才的梦境，免得翌日起床时忘得一干二净。
窗外是沉沉的黑夜——凌晨三点，依然不安静，过往的大型车辆正使劲地低低怒吼。
一会儿是晴天一会儿是阴天，让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是几点几分，甚至我也不知道这是一天中的哪个时候。整个人始终是混沌的、模糊的，而就在家中那个老屋子里，挤满了人，到处都是热闹的气氛。院子里也是人来人往，门口的邻亲们都在，他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看到他们我没有多少言语，他们对我的到来也没有任何表示，我径直进入正屋。爷爷和几个年岁很大的人坐在一起，笑呵呵地谈论着什么。那几个老人都是长长的胡子，说笑之间露出了破碎的牙齿。其中一个还戴着一顶白帽，然而已经是淡黄色了。我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来。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消息传来，说是弟弟回来了。我很快就见到了我的弟弟。他很小——他比我小五岁。弟弟手里捏着一张纸，那神情就像是小学时候捏着一张试卷回来。我看了那上面的内容，画满了图画写好了文字，但是我不知道它们代表了什么意思。
“五十年——其实也就是二十五年，因为路上还需要时间，去两年半，来回就是五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就成了五十年了，明明是三十年。但是没有人会听我说，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弟弟吸引了过去。“到时候就可以有五百万了，”弟弟接着说。他的语气很平静，倒是他周围围着他的人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
很快父亲就开始研究那张画满了图案的纸张，母亲在一边看着——他们渐渐流露出来的表情告诉我，他们会同意弟弟的想法。我一下子着急起来，我在盘算着两年半时间那会到哪里呢？我的头脑中很快幻化出一个远古而野荒的地方，几个人驾驶着一艘大船在寒冷而又多冰的海洋上颠簸；前方是干枯、冷寂的一片陆地——这难道就是弟弟接下来的生活？五十年呀，这样的生活怎么得了？
我更加着急了，“不能去，不能去，平均一年才两万，这在哪里挣不了啊……”我奔走呼号，可是没有人搭理我，他们也不看我，好像我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我像是一个自己的影子兀自在人群里飘来飘去，始终无法融入其中，我好像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五十年，五十年后你都七十九岁了，我也八十六岁了，这里还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了。”我对弟弟说，给他分析着未来。我也不知道忽然之间我怎么就算上了岁数，并且都毫无例外地多加了十多岁。弟弟似乎在听，但是他没有说话。我忽然看见了弟弟眼神中有一些恐惧，他瘦小的身影凄楚起来。
爷爷他们好像在说另一件与此无关的事，高兴地站了起来，捋着胡子晃动着脑袋，他那熟悉的笑声爽朗地传来，紧接着人走出屋子。人群还在议论着弟弟带来的消息，赞许的声音渐渐高涨起来。我还在无力地呼喊着，然而依旧是没有人听。我似乎看到了弟弟马上就要离开的场景，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忽然出现，缓缓地开走，弟弟消失在不远处，身后是漫漫的道路，没有人相送，人群好像忽然之间就消失了——我有些绝望地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当我扭过头来，人群还是定格在一个地方，他们依旧是有说有笑，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然而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始终不知道。
一直到我醒来，长久地想着这个梦，内心中充满了低落的伤感。我想弟弟了，尤其是梦中呈现的那个场景，让我替他担忧，弟弟是那么辛苦，他现在还好吗？
我想家了，我想家人了。我已经有多半年没有回家了。
记2010年10月20日凌晨的一个梦